靈魂遠航

我記得那時的大陸還沒缺角

蒙古尚未獨立

還是美麗的秋海棠不是老母雞

＜那年冬天＞

小學四年級的那個寒假

我第一次出國

前一個晚上還要到台北大姑家會合

轉機香港

當時小不隆冬的我

只能算是件被大人拉著走的行李

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見雪

到蘇杭的那個晚上是那年冬天降雪的前夕

好冷好冷

穿著為了出國新買的雪衣鞋子

大人在蘇杭的小巷裡鑽來鑽去

尋找精美的蘇繡、字畫

南台灣長大的我 從來沒有這樣又累又冷過

肚子裡累積了ㄧ百萬個不耐煩和委屈

ㄧ直到被冰雹打到 我才驚醒過來

先是小顆大顆的冰雹 再來才是ㄧ晚細密的雪

下雪了 下雪了

我們在街道上跳躍歡呼

店家老闆也展開了微笑：終於下雪了，等好久了

我揚起眉毛帶著疑惑

傻孩子 瑞雪降豐年阿

雪下的好 明年收成才會好

那年冬天的雪 是我對大陸回憶的初景

隔天早上 蘇杭籠罩在初雪的晶瑩裡

上有天堂 下有蘇杭

這時的我才真正領會到杭州的美

濃妝淡抹總相宜的西子湖

楊柳衣垂 結著冰晶帶著蕭瑟

湖面一片氤氳 天上人間

ㄧ旁破舊的宅子木門前貼著喜氣的紅春聯

荷花剩殘耦 湖面也只有零星的小舟

看著這片水氣朦朧的美

我總覺得夢中似曾相識

似乎很久很久以前 我就對著這面湖發過呆

也曾穿過楊柳 敲過對面那扇門

那年六四解禁不久 台灣剛開放大陸旅行

時局敏感 幾乎看不到外來旅客

我們ㄧ行十幾人都是親戚關係

由對大陸熟門熟路的大姑丈領軍

租個小巴士 找得到地陪的有地陪

找不到的話 自己闖

後來過幾年

煙花三月的時節再訪蘇杭

遊客如織 不管是湖面還是街道上

滿滿的都是觀光客

五顏六色的摩肩擦踵比盛開的蓮荷更刺痛我的眼

我的西湖 還是那年冬天最美

西湖美的還有女人

可能是因為水質好 皮膚又嫩又白

冬天一冷 頰上兩抹暈紅

配上特有軟語呢噥 令人心醉十分

因為那時的政局 也為我們的旅程增添了刺激

我記得我們會躲在巴士裡小小聲的唱

梅花 龍的傳人 中華民國頌

大人一臉緊張的怕惹來麻煩 厲聲叱責

偌大的天安門廣場上看不到人 只有一臉木然的衛兵

（現在去應該也是人山人海的觀光客吧）

還記得不知道是北京還天津的湖還是黃河的某ㄧ段

我們得穿越結冰的水面

邊走邊跌 很快的就抓到滑冰的樂趣

儘管烏青處處不減其樂

那也是我第一次爬上長城

向北是ㄧ片蒼莽 向南是所謂的中原

以現在的角度看來 這樣的劃地自封很蠢

可是當你摸到混著鮮血和汗水的斑駁磚牆

就是會有股暖暖的熱意充塞在胸臆

還有天下秀之稱的峨嵋山

峨嵋金頂 對於我們這一大家子的武俠迷來說

那可真是一場朝聖阿

在峨嵋巔峰看變化萬千的雲彩還有因為地形關係

落日時分會整個籠罩在金色的光霧裡

難怪會有綿密秀麗的劍法產生

我們在崖頂拼命地深呼吸著

希望能多少吸進點仙氣 多點靈性 好悟道

搞不好就是下ㄧ位在武林中崛起的高手

峨嵋的上上下下 我們當然沒有這樣的好腳力

山路也很險峻

當地有特產「滑竿」  兩個人挑著你走

ㄧ開始我簡直是心驚肉跳

緊緊抓著身旁的竿布

挑夫們健步如飛 跳躍自如

ㄧ被拋出去 我可是粉身碎骨阿

雖然山林俊秀 我可還沒有那麼早就終老的打算

後來鎮定習慣下來發現他們的腳步似險實穩

才慢慢抓回注意力 欣賞沿途的景緻

宏亮有力的山歌（鄉音太重了 我聽不懂）

配合腳下的每一個步伐 別有一番風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