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遠航

幼稚園篇 

我的記憶起的很早，很多人幼稚園是一片混沌，

我就可以清楚的記得那時的情形。

早上愛睏爬不起來，總是假裝閉著眼睛繼續睡，

等奶奶幫我穿好衣服襪子，再很巧的醒來。

園裡有很疼我的大黃老師，很兇會遷怒的小黃老師。

對妳壞的總是記得特別牢，

有次全班很吵，

小黃老師氣的要全班一個個去跟她道歉才准吃飯，

雖然平常我也很吵，可是那次難得安靜等吃飯。

沒做錯事還要道歉，這大概是每個小朋友最難接受的事。

後來堅持不肯去的我還是被架去了，

我還記得那時冤枉受氣的淚水。

那時的我，最愛做的事，就是躲在樓梯間偷聽大人講話，

張三李四，婆婆媽媽，

津津有味地聽著這些不屬於我的世界。

一直到被大人發現我忘記藏起來的腳跟，

才不甘不願回到我應該在的地方。

小時候自己有什麼東西總是很珍惜的。

忘記為什麼會有的兩顆氣球，

很高興的隔天馬上帶著炫耀的心情帶去幼稚園裡。

太過張揚總是不好的。

雖然就讀大班還是小小隻的我

馬上就被小班的胖胖小男生追搶。

小時後的個性可是嗆辣極了，打我ㄧ下非要打還不可，

不過受限於體型，只能邊哭邊扭打。

老師出來把氣球收走。

等到放學回家的時候我去看，

自己在氣球上做的記號還在，可是因為洩氣變的扁扁的，

小時候當然不懂這個理由，

只是抱著這個很像是我的，又很像不是我的氣球哭，

我還記得那時不知道是不是失去的淚水。

畢業的時候我代表畢業生上台致詞，

講稿是當小學老師的母親寫的，

前面一段引自朱自清的匆匆：

燕子去了，有再來的時候；

楊柳枯了，有再青的時候；

桃樹謝了，有再開的時候。

但是， 聰明的，你告訴我，

我們的日子為什麼一去不復返呢？

很多年以後，在課本上重新看到這段文字，

總會想起當初搖頭晃腦，語音清脆的小大人樣。

母親篇

母親是美術老師，寫的一手好字，畫的一手好畫。

有這樣的家學淵源，

小學老師總不懂為何我的字龍飛鳳舞有如鬼打架。

畫倒是不錯，小小大大的獎都有份，常被誇有遺傳到天份。

得意洋洋的回家炫耀，

老媽嚴肅的板著臉：什麼是天份？天份就是苦練！

這簡直就是當頭向興致匆匆的我淋下盆冷水，

扁著嘴，不高興極了。

可能看出我的沮喪，

媽媽和緩下語氣：媽媽學國畫的時候也常被誇有天份，

可是媽媽知道那個天份是好幾百筆千筆的練習累積而成的。

當時當然有聽不能體會，

一心的只覺得自己這位未來的畢卡索就這樣的被埋沒了。

後來的美術作業也習慣的拿去給媽媽鑑賞，

妙手一揮下，錦上添花。

有次的校園寫生，媽媽左看右看不滿意，

用剩下的水墨加些陰影，也順手拉出條人影。

學校老師ㄧ見，嘖嘖讚好，正當我暗自得意時，

老師加了ㄧ句，尤其是這個人影，有畫龍點睛之妙。

不禁ㄧ下僵住，臉就這樣熱辣辣的燒起來了。

讚美什麼都成，都可以硬說是我的手筆，

偏偏這條人影，徹頭徹尾，沒有一點兒墨是我下的。

由此推知，小時後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獎，

恐怕也是那多一點墨的功勞，看來我還真不是畢卡索。

媽媽年輕時是有名的校園美女。

小時後愛哭，媽媽會嘆口氣說：

還哭還哭，長那麼醜還哭，越哭越醜。

很緊張跑去鏡子前，臉是皺的，鼻涕糊了，

真是好一個醜八怪。

還要安慰自己地想，

沒關係，有一天長大了，就會變漂亮了，

醜小鴨變天鵝也都是這樣變來的。

終於長大了，回到外婆家，品頭論足是難免的。

越來越像媽媽年輕的時候了呢，大家說。

突然悠悠的飄過來ㄧ句話，不過還是及不上啦。

大家默然。

忿忿的看著媽媽得意的眼神，心理嘔極了。

希臘神話裡，戀父戀母佔著舉足輕重的腳色，

我卻常常覺得，這個隱晦心理的背後，

藏著是對同性ㄧ方父母的競爭意識，

哪時候掙脫出來，也才哪時候掙脫命運的枷鎖和牽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