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遠航

早上在寒風中公車站牌下瑟瑟發抖等公車上班時，下意識無聊地望著穿流不息的車潮發呆，自從自己有了寶寶以後，不管身在哪裡，都會特別留意週遭小朋友的舉動，想像茶茶長大後的模樣。突然一輛掠過我眼前正在等紅燈的機車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個爸爸載著穿制服的國小女兒，奇怪的是，圈住他們倆的，不是小女生細細軟軟的手臂，而是一條繞了兩圈的麻繩！我嚇了一跳，心想，這個爸爸也太不放心了吧，孩子都國小了，應該要讓她練習自己抱緊才對啊？我仔細打量著小女孩，只見她細細瘦瘦的雙臂，無力的垂在身側，絲毫沒有一點行車安全概念的緊張感，巴掌大的小臉滿是漠然，無神的眼睛望向空處，整個人像是靈魂已經被抽離似地空茫。我愕然，忍不住猜想，是不是孩子患了憂鬱症，還是怕上學得了自閉症？把目光調到正在騎機車的爸爸身上，爸爸看起來已經四十好幾，臉上已經有了線條寫下的生活滄桑，往下垂的嘴角緊緊抿著。

p.s.我看到往下垂的嘴角都會覺得壓力好大，覺得這個人不是生活辛苦，就是個性龜毛嚴肅，照鏡子的時候，都會特別把嘴角上彎，確認一下自己微笑的弧度，這一生，我可不想淒風苦雨的走過呀！

茶茶最近適逢調皮搗蛋的人生第一階段叛逆期（約兩歲左右，再來就是青春期了），不想睡覺的時候，就非常熱衷幫家裡開電燈、開冷氣（現在都冬天了！），一兇他就撒潑，賴在地上手舞足蹈地哭鬧上演霸王記。我們怕他傷到自己通常都會溫言軟語地妥協哄他，最強硬的只有阿讚，八成這個固執的脾氣是有父子相傳的，每次看他們爺倆鬥氣，我都心驚膽顫，害怕一個拿捏不好，我的心肝寶貝傷了身。不過也因為阿讚深知我們都太寵茶茶這點，只要我們想幫茶茶打圓場，老公就會更兇並且嚴禁我們插手。前幾天阿讚又跟茶茶卯上了，對他的哭鬧不理不睬，絕不妥協，茶茶哭到換不過氣來，吐得滿地都是。茶茶阿嬤（我婆婆）心疼壞了，碎碎唸了好久，等我下班回到大甲後，又向我重複告狀N次。

想到上面那個騎車的爸爸、想到阿讚，再想到我自己的爸爸。學生時代，我也曾經鬧過脾氣不肯唸書（長大了也鬧脾氣不肯上班-.-#），老爸心急如焚，好說歹說地反覆勸說，因為他本身是數學老師又長兼導師一職，深知很多本來學習素質不差的學生就是在重要關頭落後了課，以後越差越遠，越難補救，對數學或課業就越來越沒信心，益發排拒。在重要的關頭上走岔了，人生路上可能就繞了遠路或加倍辛苦。自己深知其中況味，對子女又怎麼捨得或放手呢？媽媽看老的心焦如焚，小的委屈萬分，總會無奈地說：這可不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嗎？

爸爸對我一向都用溫情攻勢，懷柔政策，平常不愛嘮叼，為了開導我卻可以苦口婆心地一次又一次的長篇大論，對弟弟就直接不留情地開罵了。我想這是因為男女不同之故。弟弟是悶騷的個性，不像我，稍稍大聲了一點或受了點小委屈就眼淚鼻涕糊個滿臉，他被爸爸罵了就悶不吭聲，雖然心裡也知道爸爸是為他好，父子關係在學生時代還是僵了好一會兒。阿讚其實個性很像我爸，都是顧家的巨蟹座，都是固執的O型，可能面對兒子時也都是愛你所以加倍罵你的類型。阿讚老說茶茶是男生，將來要承擔責任的，就算還小也不能就這樣算了，所以雖然疼愛兒子，倒是不假顏色。我則是心疼萬分，覺得你跟一個一歲多的小兒鬧什麼脾氣啊？不覺得勝之不武麼？

老公小時候是備受期望的長子，也表現的超出年齡地沉穩及自動自發，幾乎沒什麼叛逆期的調皮搗蛋惡劣事蹟，是眾家三姑六婆眼中的模範乖寶寶，我卻常常在心裡噓他沒童年、是個老小子。我則是劣行可多著呢，小時候給家裡開雜貨店的奶奶帶，我會把玻璃櫃裡要賣的商品通通掃下來，氣得奶奶一頓好打。等媽媽下班回來了，還不知死活、人小鬼大地向媽媽告奶奶的狀：媽媽，奶奶今天打我。老公氣兒子不如他小時候來得聽話，我則是嫌他太大驚小怪，幹麻想要強加扭曲我兒子的意志，像你那樣少年老成有什麼好？有點反骨的寶寶才有意思嘛！

看到那個騎摩托車的爸爸，我不禁揣測他們父女的關係是不是很緊張（路人一整個想太多~）。成大教授景鴻鑫發表新書「孩子，謝謝你－一個父親的懺悔」，指出因為無法忍受長子景威成績長期不理想，而說出「我一輩子的名次加起來，還沒有你一次多」等傷害他的話，導致親子關係破裂。我看到了忍不住對阿讚說，你看，這就是你會講的話！

愛之深、責之切，往往搞得雙方都很累！

親情就像繫住我們的繩，太緊了令人不能呼吸，太鬆了又覺得疏離，要怎麼恰到好處，纏綿牽絆地不成負擔，回頭只有溫暖與支持，也是一門費人琢磨的學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