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遠航

本篇文章於【2011/04/20 聯合報】刊出。

http://udn.com/NEWS/LIFE/X1/6286261.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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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陪寶寶睡覺的時候，我和老公都會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等寶寶睡著了以後，我起身去洗澡，老公則繼續坐在電腦桌前上網，所以這個片段算是難得的天倫溫馨時刻。有種說法是寶寶聽到爸媽低沉規律的聲音，也是一種令他安心的催眠曲作用，所以往往聊著聊著，探頭一看，寶寶已經吸哩呼嚕地進入黑甜夢鄉。

聊天的話題也都半繞著孩子打轉，從白天的生活趣事、現在的學習發展情況，到將來要上哪裡的幼稚園，學什麼才藝才好，甚至幾歲要帶他出國去迪士尼玩等等。我說幼稚園嘛，上公立的就行了，公立的有政府監督我比較放心，營養午餐還會有丙級廚師執照，每天照孩子們所需的營養調配食物，私立的為了要節省成本，說不定隨便塞個小餅乾就打發了一餐；而且公立的老師們都是師範體系幼教系畢業，比較專業，私立的老師去哪裡找來的也不知道。老公說，那為什麼私立的學費那麼貴？我說，有學習進度壓力，比較競爭啊，好一點的請外籍老師教美語，常常有成果發表會，遇到節日還要辦派對呢！

我越說越來勁，接著道：而且你知道嗎？我最近才發現坊間的安親班好萬能，不是只有在父母上班的時候陪陪孩子，還要檢查回家功課，訂正錯字，寫自修評量和幫忙準備聯絡簿上明天要帶的美勞用品等等，簡直就是親職外包嘛！老公聽起來很驚訝：那你要把寶寶送去給安親班嗎？我被口水嗆了一下，訥訥地說：當然不會啦！我六點下班後就去接他了。老公不以為然地說：人家小朋友可是三點半就放學了。

我無言氣悶地翻了個身，心想，這個年代上班族媽媽要當個全能的好媽媽可真是不容易。可是要叫我辭職全心在家裡僱小孩，我也千萬個不願意。別說經濟考量了，等到孩子上國高中不需要妳全天守候的時候，我的事業小鳥不是也一去不回頭了嗎？那些揮舞著孩子的成長只有一次大旗的專家們，怎麼不想想媽媽的青春歲月也是只有這幾年呢？遠離職場脫離社會的恐懼，和自己賺的錢最實在的心情，都是上班族媽媽說不出口的情緒呀！

話題冷場下，話鋒轉到寶寶到現在睡覺還要人家作陪，喜歡擠在一張大床上跟著大人一起睡。我笑道，人家都說六個月沒分床，就要等到六歲後了。老公吃了一驚說，那不是快要上小學了？那小學要唸哪裡？我略微煩躁地說，我怎麼知道？先別緊張，到時候我們倆工作的地點穩定下來再說，總之孩子是一定要跟著父母的，還得提前一年幫寶寶遷戶籍好抽公立學校的籤呢！我突然興致高昂了起來，說道，我計劃那時候先租個兩房一廳的套房，每個月大概房租兩萬多，等孩子大一點學籍確定了以後再買房。現在這間是絕對不能住了，空間小得連寶寶的衣櫥都放不下呢！

這下子換老公沉默了，好半晌後才嘆了口氣說，不知道哪時我才能中樂透啊？我不以為然地輕輕哼了聲，得很用力才能忍住了一肚子沒建設性的酸言酸語。我一向很反對買樂透，覺得那種行為跟賭博簡直沒兩樣，買股票至少還是花大腦去投機，買樂透卻是口惠不實地向神明祈求不勞而獲，問題是，天下需要幫助的人那麼多，比你虔誠的信徒也多得是，憑什麼那顆幸運的蘋果就要砸到你呢？最可怕的是，一股腦兒把所有的精力和希冀全放在這種不切實際的妄想裡面，又怎麼能腳踏實地的去努力呢？這種夢想一但成癮了起來，不是跟吸大麻一樣恐怖嗎？

午餐和同事打屁聊天的時候，男同事總是羨慕李嘉誠的兒孫生來就含金湯匙，我常奇怪怎麼就不會聽到有男生說將來也要是李嘉誠，讓子孫們也來含個金湯匙出世呢？富貴在天，父母不是你能選擇的，人生際遇也不是你所能掌控的。窮有窮的生活藝術，並不一定要硬是與富有的生活品味比肩。既然寶寶投胎來當我們的兒子，就應該要滿足而且感恩父母所能提供給他的一切，而不是一味想要擁有的更多更好或是過得更輕鬆。

我想這些道理老公也都懂，只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